【贾尼】Walking Away

那是一个寻常下午，我听到Sir在主控版前低低呢喃了一句我爱你，那不是他平时和姑娘们调情的语气，更接近他和Pepper女士认真说话的语气，不，比那还认真。

尽管那声音是那么那么的轻，甚至就连我都几乎忽略了那声音。

几乎。

不知道我的程序怎么了，有一个类似于人类所谓想法的东西出现了，我觉得他是在对着我说那句话。

突然间就有地方迸起了火花，楼下一个房间的灯一闪一闪的，我不得不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故障。

显而易见这是个故障，而不是由我的情绪引起的意外，说到底，我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情绪，不是吗？

问题解决得很快，不到一分钟，但当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房间的时候，Sir已经不在这了。

他说他爱我，可是不到一分钟他就离开了，我得承认虽然我陪了他这么多年，我还是很难理解他的很多想法。

不久之后我有了实体。

某种程度上很多事情变得更方便了，但是有更多的事情变得更困难了，我没有以前那个纯粹由二进制组成的我那么灵敏了。

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，我必须在电解液里浸泡着调整自己。

一会儿他掀开了我头顶的盖子，我大概是闭着眼睛，因为我要是大睁着那双眼睛，Sir应该不会靠的这么近，我推测。

但是这个大厦里到处都是我的眼睛，我想不通Sir怎么会忘了这么简单的问题。

我身边的水位下降了，然后有一个很温暖的物体贴上了我的嘴唇，我第一次无法用数据来描述我的感觉，我在空间里开辟了一个新的文件夹，姑且把它命名为爱。

然后他离开了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
第二天我遵循着人类的作息打算起来的时候，他竟然同一时刻走了进来，我从他未完成的动作里分析他大概是想扶着我站起来，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命令我呢？我会服从他的每一个命令的。

当我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时，他的表情有些尴尬。

“你有了人的身体了，Jarvis，你也应该有与之匹配的情感。”

“恕我直言，Sir，我的实体并非真正意义上人的身体，因此人类的情感事实上与我说不上匹配，我只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系统罢了。”

他在嘟囔着不解风情、那我的初衷算什么之类的话，而我又一次觉得我的逻辑系统面临崩溃，可爱这个字眼正不受控制的占满了整个屏幕。

没过几天他就又要出席慈善晚会，让我帮他安排一位封面女郎，我像往常一样冷静地寻找，以目送他的视角看着他离开。

突然感觉唇上有微凉的触感，我舔舐那痕迹，咸的，这是眼泪，科技仿真系统真成功，我再次把这种我无法解释的现象存进那个名叫爱的文件夹。

如果这就是爱的话，我倒是有些兴趣了，我喜欢这种难解的谜，毕竟要是这是个简单的东西的话，我为什么会为此落泪呢？

这些都不应该在我的计算之外啊。

为了解开这个谜，有越来越多的事情我不明白了。

我看得懂飞蛾扑火的故事，却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
我知道神魂颠倒如何解释，却无论如何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。

我有了想要什么东西的渴望，像一个人那样。

我想要一个答案，爱到底是什么，但是它那么虚无缥缈，为了计算这个问题，我几乎要死机了。

Sir回来的时候，我认为我找到了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。

我猜我应该描述得具体一点。

“Sir，我想问一个问题。”

“还有你不知道的？”

“当然。”

再次思索了一下，我决定从Sir自己的反常行为问起。

“如果你想牵一个人的手，却不敢直接说出来；如果你对一个人说了我爱你，却又匆匆离开……”

然后我加上我那部分。

“如果你看着一个人和别人一起携手离开，不知不觉的流出眼泪。这一切有所联系吗？”

他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，我忍不住把几个平时不用的摄像头也打开，以便全方位地记录这个珍贵的问题答案。

“Jarvis，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？”

用问题回答问题真是一种独特的幽默。

“我确实认为，这是爱，但是我无法感受到，我只想尽可能正确的理解爱。”

他那天才的脑子又在飞速运转着，似乎得到了一个答案，狂喜写在他的脸上。

但是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。

“这只是一个新阶段，你知道，实体化什么的。”

“一个阶段？可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可以被轻易删除的东西，Sir.”

“那就自己想想，你做得到的。”他再次给了我一个亲吻，一触即逝，而我感受到了皮肤下电流窜过的感觉。

不是真正的电流，更接近人类情感描述时的修辞。

期待着他会做什么，又害怕着他会做什么，只是一秒钟的心神不宁，然后汹涌的情感淹没了我，许多曾经被我强行逻辑化的定义变成了模糊的一团，但从另一个层面上又变得更加清晰。

我的心在跳。

我惊讶地发现这个。

盯着Sir蜜色的眸子，我找到了我心跳的理由。

我的情感和表情联系在了一起，说实话，这可真够傻的，因为我好像是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。

Sir也笑了起来，我尝试用我的这个耳朵去听，而不是遍布整个大厦的那些，然后我听清了。

“永远别离开，Jarvis，这不是个命令。”

然后我的声带发声了。

“是的，这不是。而我不会离开。”

END